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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21:50:0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金帛豪豪 於 2017-4-25 21:45 編輯

農曆三月初十 癸亥時
飛火流星意阑珊 降神喚魔灵如刃

落櫻霜華染 御龍嘯九天

撼地裂天催皎月生

焚裂火燃三千紅塵

汝否感到無上正法

我何曾懼怕天數 哈哈哈 FUC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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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22:44:31 |只看該作者
臣光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何謂禮?紀綱是也;何謂分?君臣是也;何謂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眾,受制於一人,雖有絕倫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豈非以禮為之綱紀哉!是故天子統三公,三公率諸侯,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貴以臨賤,賤以承貴。上之使下,猶心腹之運手足,根本之制支葉;下之事上,猶手足之衛心腹,支葉之庇本根。然後能上下相保而國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也。
5         文王序《易》,以乾坤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言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諸侯,尊周室,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以是見聖人於君臣之際,未嘗不惓惓也。非有桀、紂之暴,湯、武之仁,人歸之,天命之,君臣之分,當守節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紂,則成湯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吳,則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寧亡國而不為者,誠以禮之大節不可亂也。故曰:禮莫大於分也。
6         夫禮,辨貴賤,序親疏,裁群物,制庶事。非名不著,非器不形。名以命之,器以別之,然後上下粲然有倫,此禮之大經也。名器既亡,則禮安得獨在哉?昔仲叔于奚有功於衛,辭邑而請繁纓,孔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政亡,則國家從之。衛君待孔子而為政,孔子欲先正名,以為名不正則民無所措手足。夫繁纓,小物也,而孔子惜之;正名,細務也,而孔子先之。誠以名器既亂,則上下無以相有故也。夫事未有不生於微而成於著。聖人之慮遠,故能謹其微而治之;眾人之識近,故必待其著而後救之。治其微,則用力寡而功多;救其著,則竭力而不能及也。《易》曰:「履霜,堅冰至」,《書》曰:「一日二日萬幾」,謂此類也。故曰:分莫大於名也。
7         嗚呼!幽、厲失德,周道日衰,綱紀散壞,下陵上替,諸侯專征,大夫擅政。禮之大體,什喪七八矣。然文、武之祀猶綿綿相屬者,蓋以周之子孫尚能守其名分故也。何以言之?昔晉文公有大功於王室,請隧於襄王,襄王不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不然,叔父有地而隧,又何請焉!」文公於是乎懼而不敢違。是故以周之地則不大於曹、滕,以周之民則不眾於邾、莒,然歷數百年,宗主天下,雖以晉、楚、齊、秦之彊,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於季氏之於魯,田常之於齊,白公之於楚,智伯之於晉,其勢皆足以逐君而自為,然而卒不敢者,豈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誅之也。今晉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晉國,天子既不能討,又寵秩之,使列於諸侯,是區區之名分復不能守而并棄之也。先王之禮於斯盡矣。或者以為當是之時,周室微弱,三晉彊盛,雖欲勿許,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晉雖彊,茍不顧天下之誅而犯義侵禮,則不請於天子而自立矣。不請於天子而自立,則為悖逆之臣。天下茍有桓、文之君,必奉禮義而征之。今請於天子而天子許之,是受天子之命而為諸侯也,誰得而討之!故三晉之列於諸侯,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之也。
8         嗚呼!君臣之禮既壞矣,則天下以智力相雄長,遂使聖賢之後為諸侯者,社稷無不泯絕,生民之害糜滅幾盡,豈不哀哉!
9         初,智宣子將以瑤為後。智果曰:「不如宵也。瑤之賢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鬢長大則賢,射御足力則賢,伎藝畢給則賢,巧文辯慧則賢,強毅果敢則賢,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賢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誰能待之?若果立瑤也,智宗必滅。」弗聽,智果別族於太史為輔氏。趙簡子之子,長曰伯魯,幼曰無恤。將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辭於二簡,以授二子曰:「謹識之。」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辭,求其簡,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辭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簡子使尹鐸為晉陽。請曰:「以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尹鐸損其戶數。簡子謂無恤曰:「晉國有難,而無以尹鐸為少,無以晉陽為遠,必以為歸。」及智宣子卒,智襄子為政,與韓康子、魏桓子宴於藍臺。智伯戲康子而侮段規,智國聞之,諫曰:「主不備,難必至矣!」智伯曰:「難將由我。我不為難,誰敢興之?」對曰:「不然。《夏書》有之曰:『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夫君子能勤小物,故無大患。今主一宴而恥人之君相,又弗備,曰不敢興難,無乃不可乎!蜹、蟻、蜂、蠆,皆能害人,況君相乎!」弗聽。
10         智伯請地於韓康子,康子欲弗與。段規曰:「智伯好利而愎,不與,將伐我;不如與之。彼狃於得地,必請於他人;他人不與,必向之以兵。然則我得免於患而待事之變矣。」康子曰:「善。」使使者致萬家之邑於智伯,智伯悅。又求地於魏桓子,桓子欲弗與。任章曰:「何故弗與?」桓子曰:「無故索地,故弗與。」任章曰:「無故索地,諸大夫必懼;吾與之地,智伯必驕。彼驕而輕敵,此懼而相親。以相親之兵待輕敵之人,智氏之命必不長矣。《周書》曰:『將欲敗之,必姑輔之;將欲取之,必姑與之。』主不如與之以驕智伯,然後可以擇交而圖智氏矣。奈何獨以吾為智氏質乎!」桓子曰:「善。」復與之萬家之邑一。智伯又求蔡、皋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將出,曰:「吾何走乎?」從者曰:「長子近,且城厚完。」襄子曰:「民罷力以完之,又斃死以守之,其誰與我!」從者曰:「邯鄲之倉庫實。」襄子曰:「浚民之膏澤以實之,又因而殺之,其誰與我!其晉陽乎,先主之所屬也,尹鐸之所寬也,民必和矣。」乃走晉陽。
11         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沈灶產蛙,民無叛意。智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驂乘。智伯曰:「吾乃今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水可以灌平陽也。絺疵謂智伯曰:「韓、魏必反矣。」智伯曰:「子何以知之?」絺疵曰:「以人事知之。夫從韓、魏之兵以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不沒者三版,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二子無喜志,有憂色,是非反而何?」明日,智伯以絺疵之言告二子,二子曰:「此夫讒臣欲為趙氏游說,使主疑於二家而懈於攻趙氏也。不然,夫二家豈不利朝夕分趙氏之田,而欲為危難不可成之事乎?」二子出,絺疵入曰:「主何以臣之言告二子也?」智伯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臣見其視臣端而趨疾,知臣得其情故也。」智伯不悛。絺疵請使於齊。
12         趙襄子使張孟談潛出見二子,曰:「臣聞脣亡則齒寒。今智伯帥韓、魏而攻趙,趙亡則韓、魏為之次矣。」二子曰:「我心知其然也,恐事末遂而謀泄,則禍立至矣」。張孟談曰:「謀出二主之口,入臣之耳,何傷也?」二子乃陰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守隄之吏,而決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襄子將卒犯其前,大敗智伯之眾。遂殺智伯,盡滅智氏之族。唯輔果在。
13         臣光曰:智伯之亡也,才勝德也。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聰察強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雲夢之竹,天下之勁也,然而不矯揉,不羽括,則不能以入堅;棠谿之金,天下之利也,然而不熔範,不砥礪,則不能以擊彊。是故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凡取人之術,茍不得聖人、君子而與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者,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愚者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決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為害豈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嚴,而才者人之所愛。愛者易親,嚴者易疏,是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于顛覆者多矣,豈特智伯哉!故為國為家者,茍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
14         三家分智氏之田。趙襄子漆智伯之頭,以為飲器。智伯之臣豫讓欲為之報仇,乃詐為刑人,挾匕首,入襄子宮中塗廁。襄子如廁心動,索之,獲豫讓。左右欲殺之,襄子曰:「智伯死無後,而此人欲為報仇,真義士也!吾謹避之耳。」乃舍之。豫讓又漆身為癩,吞炭為啞,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趙孟,必得近幸。子乃為所欲為,顧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求以報仇,不亦難乎?」豫讓曰:「不可!既已委質為臣,而又求殺之,是二心也。凡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者也。」襄子出,豫讓伏於橋下。襄子至橋,馬驚,索之,得豫讓,遂殺之。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有子五人,不肯置後。封伯魯之子於代,曰代成君,早卒,立其子浣為趙氏後。襄子卒,弟桓子逐浣而自立,一年卒。趙氏之人曰:「桓子立,非襄主意。」乃共殺其子,復迎浣而立之,是為獻子。獻子生籍,是為烈侯。魏斯者,桓子之孫也,是為文侯。韓康子生武子,武子生虔,是為景侯。
15         魏文侯以卜子夏、田子方為師,每過段干木之廬必式。四方賢士多歸之。文侯與群臣飲酒,樂,而天雨,命駕將適野。左右曰:「今日飲酒樂,天又雨,君將安之?」文侯曰:「吾與虞人期獵,雖樂,豈可無一會期哉!」乃往,身自罷之。韓借師於魏以伐趙。文侯曰:「寡人與趙,兄弟也,不敢聞命。」趙借師於魏以伐韓,文侯應之亦然。二國皆怒而去。已而知文侯以講於己也,皆朝于魏。魏由是始大於三晉,諸侯莫能與之爭。使樂羊伐中山,克之,以封其子擊。文侯問於群臣曰:「我何如主?」皆曰:「仁君。」任座曰:「君得中山,不以封君之弟而以封君之子,何謂仁君?」文侯怒,任座趨出。次問翟璜,對曰:「仁君也。」文侯曰:「何以知之?」對曰:「臣聞君仁則臣直。嚮者任座之言直,臣是以知之。」文侯悅,使翟璜召任座而反之,親下堂迎之,以為上客。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聞之,君明樂官,不明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其聾於官也。」文侯曰:「善。」子擊出,遭田子方於道,下車伏謁。子方不為禮。子擊怒,謂子方曰:「富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富貴者安敢驕人?國君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失其國者未聞有以國待之者也,失其家者未聞有以家待之者也。夫士貧賤者,言不用,行不合,則納履而去耳,安往而不得貧賤哉!」子擊乃謝之。文侯謂李克曰:「先生嘗有言曰:『家貧思良妻,國亂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對曰:「卑不謀尊,疏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克曰:「君弗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見翟璜。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克曰:「魏成。」翟璜忿然作色曰:「西河守吳起,臣所進也;君內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君欲伐中山,臣進樂羊;中山已拔,無使守之,臣進先生;君之子無傅,臣進屈侯鮒。以耳目之所睹記,臣何負於魏成?」李克曰:「子之言克於子之君者,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君問相於克,克之對如是。所以知君之必相魏成者,魏成食祿千鐘,什九在外,什一在內,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段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子所進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願卒為弟子。」
16         吳起者,衛人,仕於魯。齊人伐魯,魯人欲以為將,起取齊女為妻,魯人疑之,起殺妻以求將,大破齊師。或譖之魯侯曰:「起始事曾參,母死不奔喪,曾參絕之。今又殺妻以求為君將。起,殘忍薄行人也。且以魯國區區而有勝敵之名,則諸侯圖魯矣。」起恐得罪。聞魏文侯賢,乃往歸之。文侯問諸李克,李克曰:「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弗能過也。」於是文侯以為將,擊秦,拔五城。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裹贏糧,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不還踵,遂死於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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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22:45:54 |只看該作者
三月,盜殺韓相俠累。俠累與濮陽嚴仲子有惡。仲子聞軹人聶政之勇,以黃金百鎰為政母壽,欲因以報仇。政不受,曰:「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及母卒,仲子乃使政刺俠累。俠累方坐府上,兵衛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腸。韓人暴其尸於市,購問,莫能識。其姊嫈聞而往哭之,曰:「是軹深井里聶政也。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絕從。妾奈何畏歿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遂死於政尸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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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22:46:54 |只看該作者
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謂吳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對曰:「在德不在險。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義不修,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修政不仁,湯放之;商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德不在險。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敵國也。」武侯曰:「善。」魏置相,相田文。吳起不悅,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將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鄉,韓、趙賓從,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子乎,屬之我乎?」起默然良久,曰:「屬之子矣。」久之,魏相公叔尚魏公主而害吳起。公叔之僕曰:「起易去也。起為人剛勁自喜,子先言於君曰:『吳起,賢人也,而君之國小,臣恐起之無留心也,君盍試延以女?起無留心,則必辭矣。』子因與起歸而使公主辱子,起見公主之賤子也,必辭,則子之計中矣。」公叔從之,吳起果辭公主。魏武侯疑之而未信,起懼誅,遂奔楚。楚悼王素聞其賢,至則任之為相。起明法審令,捐不急之官,廢公族疏遠者,以撫養戰鬥之士,要在彊兵,破遊說之言從橫者。於是南平百越,北卻三晉,西伐秦,諸侯皆患楚之強,而楚之貴戚大臣多怨吳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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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6 22:48:29 |只看該作者
楚悼王薨,貴戚大臣作亂,攻吳起,起走之王尸而伏之。擊起之徒因射刺起,並中王尸。既葬,肅王即位。使令尹盡誅為亂者,坐起夷宗者七十餘家。

子思言茍變於衛侯曰:「其材可將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將。然變也嘗為吏,賦於民而食人二雞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聖人之官人,猶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長,棄其所短。故杞梓連抱而有數尺之朽,良工不棄。今君處戰國之世,選爪牙之士,而以二卵棄干城之將,此不可使聞於鄰國也。」公再拜曰:「謹受教矣。」衛侯言計非是,而群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觀衛,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公丘懿子曰:「何乃若是?」子思曰:「人主自臧,則眾謀不進。事是而臧之,猶卻眾謀,況和非以長惡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悅人贊己,暗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諂莫甚焉。君暗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若引不已,國無類矣!」子思言於衛侯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公曰:「何故?」對曰:「有由然焉。君出言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為是,而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君臣既自賢矣,而群下同聲賢之,賢之則順而有福,矯之則逆而有禍,如此則善安從生!《詩》曰:『具曰予聖,誰知烏之雌雄?』抑亦似君之君臣乎?」

        韓嚴遂弒哀侯,國人立其子懿侯。初,哀侯以韓廆為相而愛嚴遂,二人甚相害也。嚴遂令人刺韓廆於朝,廆走哀侯,哀侯抱之。人刺韓廆,兼及哀侯。

魏武侯薨,不立太子,子與公中緩爭立,國內亂。
114         威烈王六年辛亥,公元前三七零年
115         齊威王來朝。是時周室微弱,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天下以此益賢威王。
116         趙伐齊,至鄄。
117         魏敗趙師於懷。
118         齊威王召即墨大夫,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毀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辟,人民給,官無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助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之曰:「自子守阿,譽言日至。吾使人視阿,田野不辟,人民貧餒。昔日趙攻鄄,子不救;衛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幣事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嘗譽者。於是群臣聳懼,莫敢飾詐,務盡其情,齊國大治,彊於天下。
119         楚肅王薨,無子,立其弟良夫,是為宣王。
120         宋辟公薨,子剔成立。
121         威烈王七年壬子,公元前三六九年
122         日有食之。
123         王崩,弟扁立,是為顯王。
124         魏大夫王錯出奔韓。公孫頎謂韓懿侯曰:「魏亂,可取也。」懿侯乃與趙成侯合兵伐魏,戰于濁澤,大破之,遂圍魏。成侯曰:「殺,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二國之利也。」懿侯曰:「不可。殺魏君,暴也;割地而退,貪也。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強於宋、衛,則我終無魏患矣。」趙人不聽。懿侯不悅,以其兵夜去。趙成侯亦去。遂殺公中緩而立,是為惠王。
125         太史公曰:魏惠王之所以身不死,國不分者,二國之謀不和也。若從一家之謀,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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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紀二」起昭陽赤奮若,盡上章困敦,凡四十八年。
2         顯王元年癸丑,公元前三六八年
3         齊伐魏,取觀津。
4         趙侵齊,取長城。
5         顯王三年乙卯,公元前三六六年
6         魏、韓會於宅陽。
7         秦敗魏師、韓師於洛陽。
8         顯王四年丙辰,公元前三六五年
9         魏伐宋。
10         顯王五年丁巳,公元前三六四年
11         秦獻公敗三晉之師於石門,斬首六萬。王賜以黼黻之服。
12         顯王七年己未,前三六二年
13         魏敗韓師、趙師于澮。秦、魏戰於少梁,魏師敗績;獲魏公孫痤。
14         衛聲公薨,子成侯速立。
15         燕桓公薨,子文公立。
16         秦獻公薨,子孝公立。孝公生二十一年矣。是時河、山以東彊國六,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濱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皆以夷翟遇秦,擯斥之,不得與中國之會盟。於是孝公發憤,布德修政,欲以強秦。
17         顯王八年庚申,公元前三六一年
18         孝公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德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會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群臣有能出奇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衛公孫鞅聞是令下,乃西入秦。公孫鞅者,衛之庶孫也,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叔痤,痤知其賢,未及進。會病,魏惠王往問之曰:「公叔病如有不可諱,將奈社稷何?」公叔曰:「痤之中庶子衛鞅,年雖少,有奇才,願君舉國而聽之!」王嘿然。公叔曰:「君即不聽用鞅,必殺之,無令出境。」王許諾而去。公叔召鞅謝曰:「吾先君而後臣,故先為君謀,後以告子。子必速行矣!」鞅曰:「君不能用子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子之言殺臣乎?」卒不去。王出,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聽衛鞅也,既又勸寡人殺之,豈不悖哉!」衛鞅既至秦,因嬖臣景監以求見孝公,說以富國彊兵之術。公大悅,與議國事。
19         顯王十年壬戌,公元前三五九年
20         衛鞅欲變法,秦人不悅。衛鞅言於秦孝公曰:「夫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是以聖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甘龍曰:「不然。緣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衛鞅曰:「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公曰:「善。」以衛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伍而相收司、連坐,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不告奸者與降敵同罰。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鬥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所芬華。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輒予五十金。乃下令。令行期年,秦民之國都言新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國道不拾遺,山無盜賊,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鬥,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衛鞅曰:「此皆亂法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其後民莫敢議令。
21         臣光曰:夫信者,人君之大寶也。國保於民,民保於信。非信無以使民,非民無以守國。是故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鄰,善為國者不欺其民,善為家者不欺其親。不善者反之:欺其鄰國,欺其百姓,甚者欺其兄弟,欺其父子。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離心,以至於敗。所利不能藥其所傷,所獲不能補其所亡,豈不哀哉!昔齊桓公不背曹沫之盟,晉文公不貪伐原之利,魏文侯不棄虞人之期,秦孝公不廢徙木之賞。此四君者,道非粹白,而商君尤稱刻薄,又處戰攻之世,天下趨於詐力,猶且不敢忘信以畜其民,況為四海治平之政者哉!
22         韓懿侯薨,子昭侯立。
23         顯王十一年癸亥,公元前三五八年
24         秦敗韓師於西山。
25         顯王十二年甲子,公元前三五七年
26         魏、韓會於鄗。
27         顯王十三年乙丑,公元前三五六年
28         趙、燕會於阿。
29         趙、齊、宋會於平陸。
30         顯王十四年丙寅,公元前三五五年
31         齊威王、魏惠王會田於郊。惠王曰:「齊亦有寶乎?」威王曰:「無有。」惠王曰:「寡人國雖小,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乘者十枚。豈以齊大國而無寶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寶者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寇,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盼子者,使守高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備盜賊,則道不拾遺。此四臣者,將照千里,豈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慚色。
32         秦孝公、魏惠王會於杜平。魯共公薨,子康公毛立。
33         顯王十五年丁卯,公元前三五四年
34         秦敗魏師於元里,斬首七千級,取少梁。
35         魏惠王伐趙,圍邯鄲。楚王使景舍救趙。
36         顯王十六年戊辰,公元前三五三年
37         齊威王使田忌救趙。初,孫臏與龐涓俱學兵法。龐涓仕魏為將軍,自以能不及孫臏,乃召之。至,則以法斷其兩足而黥之,欲使終身廢棄。齊使者至魏,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者。齊使者竊載與之齊。田忌善而客待之,進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於是威王謀救趙,以孫臏為將,辭以刑餘之人不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
38         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救鬥者不搏撠。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老弱疲於內。子不若引兵疾走魏都,據其街路,沖其方虛,彼必釋趙以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十月,邯鄲降魏。魏師還,與齊戰於桂陵,魏師大敗。
39         韓伐東周,取陵觀、廩丘。
40         楚昭奚恤為相。江乙言於楚王曰:「人有愛其狗者,狗嘗溺井,其鄰人見,欲入言之,狗當門而噬之。今昭奚恤常惡臣之見,亦猶是也。且人有好揚人之善者,王曰:『此君子也,』近之;好揚人之惡者,王曰:『此小人也,』遠之。然則且有子弒其父、臣弒其主者,而王終己不知也。何者?以王好聞人之美而惡聞人之惡也。」王曰:「善!寡人願兩聞之。」
41         顯王十七年己巳,公元前三五二年
42         秦大良造衛鞅伐魏。
43         諸侯圍魏襄陵。
44         顯王十八年庚午,公元前三五一年
45         秦衛鞅圍魏固陽,降之。
46         魏人歸趙邯鄲,與趙盟漳水上。
47         韓昭侯以申不害為相。申不害者,鄭之賤臣也,學黃、老、刑名,以乾昭侯。昭侯用為相,內修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強。申子嘗請仕其從兄,昭侯不許,申子有怨色。昭侯曰:「所為學於子者,欲以治國也。今將聽子之謁而廢子之術乎,已其行子之術而廢子之請乎?子嘗教寡人修功勞,視次第;今有所私求,我將奚聽乎?」申子乃闢舍請罪曰:「君真其人也。」昭侯有弊褲,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賜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聞明主愛一嚬一笑,嚬有為嚬,笑有為笑。今褲豈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
48         顯王十九年辛未,公元前三五零年
49         秦商鞅築冀闕宮庭于咸陽,徙都之。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為禁。並諸小鄉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凡三十一縣。廢井田,開阡陌,平斗、桶、權、衡、丈、尺。
50         秦、魏遇於彤。
51         趙成侯薨,公子緤與太子爭立。緤敗,奔韓。
52         顯王二十一年癸酉,公元前三四八年
53         秦商鞅更為賦稅法,行之。
54         顯王二十二年甲戌,公元前三四七年
55         趙公子范襲邯鄲,不勝而死。
56         顯王二十三年乙亥,公元前三四六年
57         齊殺其大夫牟。
58         魯康公薨,子景公偃立。
59         衛更貶號曰侯,服屬三晉。
60         顯王二十五年丁丑,公元前三四四年
61         諸侯會于京師。
62         顯王二十六年戊寅,公元前三四三年
63         王致伯于秦,諸侯皆賀秦。秦孝公使公子少官帥師會諸侯于逢澤以朝王。
64         顯王二十八年庚辰,公元前三四一年
65         魏龐涓伐韓。韓請救于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成侯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孫臏曰:「夫韓、魏之兵未弊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於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于齊矣。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弊,則可受重利而得尊名也。」王曰:「善!」乃陰許韓使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田盼將之,孫子為師,以救韓,直走魏都。龐涓聞之,去韓而歸。魏人大發兵,以太子申為將,以禦齊師。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乃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二萬灶。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銳倍日并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此樹下!」於是令齊師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果夜到斫木下,見白書,以火燭之。讀未畢,萬弩俱發,魏師大亂相失。龐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曰:「遂成豎子之名!」齊因乘勝大破魏師,虜太子申。
66         成侯鄒忌惡田忌,使人操十金,卜于市,曰:「我,田忌之人也。我為將三戰三勝,欲行大事,可乎?」卜者出,因使人執之。田忌不能自明,率其徒攻臨淄,求成侯。不克,出奔楚。
67         顯王二十九年辛巳,公元前三四零年
68         衛鞅言于秦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然後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公從之,使衛鞅將兵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禦之。軍既相距,衛鞅遺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歡,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之民。」公子卬以為然,乃相與會。盟已,飲。而衛鞅伏甲士,襲虜公子卬,因攻魏師,大破之。魏惠王恐,使使獻河西之地於秦以和。因去安邑,徙都大梁。乃嘆曰:「吾恨不用公叔之言!」
69         秦封衛鞅商於十五邑,號曰商君。
70         齊、趙伐魏。
71         楚宣王薨,子威王商立。
72         顯王三十一年癸未,公元前三三八年
73         秦孝公薨,子惠文王立,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之。商君亡之魏。魏人不受,復內之秦。商君乃與其徒之商于,發兵北擊鄭。秦人攻商君,殺之,車裂以徇,盡滅其家。
74         初,商君相秦,用法嚴酷,嘗臨渭淪囚,渭水盡赤,為相十年,人多怨之。趙良見商君,商君問曰:「子觀我治秦,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僕請終燒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諾。」趙良曰:「五羖大夫,荊之鄙人也,穆公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君,一救荊禍。其為相也,勞不坐乘,暑不張蓋。行於國中,不從車乘,不操干戈。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謠,舂者不相杵。今君之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其從政也,凌轢公族,殘傷百姓。公子虔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乘,持矛而操闟戟者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數者,非恃德也。君之危若朝露,而尚貪商於之富,寵秦國之政,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微哉!」商君弗從。居五月而難作。
75         顯王三十二年甲申,公元前三三七年
76         韓申不害卒。
77         顯王三十三年乙酉,公元前三三六年
78         宋太丘社亡。
79         鄒人孟軻見魏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有以利吾國乎?」孟子曰:「君何必曰利,仁義而已矣!君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曰:「善。」
80         初,孟子師子思,嘗問牧民之道何先。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教民,亦仁義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義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則下不得其所,上不義則下樂為詐也。此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義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81         臣光曰:子思、孟子之言,一也。夫唯仁者為知仁義之利,不仁者不知也。故孟子對梁王直以仁義而不及利者,所與言之人異故也。
82         顯王三十四年丙戌,公元前三三五年
83         秦伐韓,拔宜陽。
84         顯王三十五年丁亥,公元前三三四年
85         齊王、魏王會于徐州以相王。
86         韓昭侯作高門,屈宜臼曰:「君必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夫人固有利、不利時。往者君嘗利矣,不作高門。前年秦拔宜陽,今年旱,君不以此時恤民之急而顧益奢,此所謂時詘舉贏者也。故曰不時。」
87         越王無疆伐齊。齊王使人說之以伐齊不如伐楚之利,越王遂伐楚。楚人大敗之,乘勝盡取吳故地,東至於浙江。越以此散,諸公族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濱於海上,朝服于楚。
88         顯王三十六年戊子,公元前三三三年
89         楚王伐齊,圍徐州。
90         韓高門成,昭侯薨,子宣惠王立。
91         初,洛陽人蘇秦說秦王以兼天下之術,秦王不用其言。蘇秦乃去,說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且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內。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公從之,資蘇秦車馬,以說趙肅侯曰:「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秦之所害亦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傅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中於趙矣。臣以天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夫衡人者皆欲割諸侯之地以與秦,秦成則其身富榮,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以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愒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熟計之也!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為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於洹水上,通質結盟,約曰:『秦攻一國,五國各出銳師,或橈秦,或救之。有不如約者,五國共伐之!』諸侯從親以擯秦,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肅侯大說,厚待蘇秦,尊寵賜賚之,以約於諸侯。會秦使犀首伐魏,大敗其師四萬餘人,禽將龍賈,取雕陰,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至趙而敗從約,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激怒張儀,入之於秦。
92         張儀者,魏人,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縱橫之術,蘇秦自以為不及也。儀游諸侯無所遇,困於楚,蘇秦故召而辱之。儀怒,念諸侯獨秦能苦越,遂入秦。蘇秦陰遣其舍人齎金幣資儀,儀得見秦王。秦王說之,以為客卿。舍人辭去,曰:「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陰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也。」張儀曰:「嗟乎!此在吾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
93         於是蘇秦說韓宣惠王曰:「韓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彊弓、勁弩、利劍皆從韓出。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跖勁弩,帶利劍,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皋。今茲效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夫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韓王從其言。蘇秦說魏王曰:「大王之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廡之數,曾無所芻牧。人民之眾,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輷訇殷殷,若有三軍之眾。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廝徒十萬;車六百乘,騎五千匹,乃聽於群臣之說,而欲臣事秦。願大王熟察之。故敝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以大王之詔詔之。」魏王聽之。
94         蘇秦說齊王曰:「齊四塞之國,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丘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泰山,絕清河,涉渤海也。臨菑之中七萬戶,臣竊度之,不下戶三男子,不待發於遠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鬥雞、走狗、六博、闒鞠。臨菑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衽成帷,揮汗成雨。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也。兵出而相當,不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面而事之,是群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寶,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許之。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地方六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遠矣,大王何居焉?」楚王亦許之。於是蘇秦為從約長,並相六國,北報趙,車騎輜重擬於王者。
95         齊威王薨,子宣王闢疆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召而復之。
96         燕文公薨,子易王立。
97         衛成侯薨,子平侯立。
98         顯王三十七年己丑,公元前三三二年
99         秦惠王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以敗從約。趙肅侯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趙人決河水以灌齊、魏之師,齊、魏之師乃去。
100         魏以陰晉為和於秦,實華陰。
101         齊王伐燕,取十城,已而復歸之。
102         顯王三十九年辛卯,公元前三三零年
103         秦伐魏,圍焦、曲沃。魏入少梁、河西地於秦。
104         顯王四十年壬辰,公元前三二九年
105         秦伐魏,渡河,取汾陰、皮氏,拔焦。
106         楚威王薨,子懷王槐立。
107         宋公剔成之弟偃襲攻剔成。剔成奔齊,偃自立為君。
108         顯王四十一年癸巳,公元前三二八年
109         秦公子華、張儀帥師圍魏蒲陽,取之。張儀言於秦王,請以蒲陽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於秦。」魏因盡入上郡十五縣以謝焉。張儀歸而相秦。
110         顯王四十二年甲午,公元前三二七年
111         秦縣義渠,以其君為臣。
112         秦歸焦、曲沃於魏。
113         顯王四十三年乙未,公元前三二六年
114         趙肅侯薨,子武靈王立。置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三人,先問先君貴臣肥義,加其秩。
115         顯王四十四年丙申,公元前三二五年
116         夏,四月,戊午,秦初稱王。
117         衛平侯薨,子嗣君立。衛有胥靡亡之魏,因為魏王之后治病。嗣君聞之,使人請以五十金買之。五反,魏不與,乃以左氏易之。左右諫曰:「夫以一都買一胥靡,可乎?」嗣君曰:「非子所知也。夫治無小,亂無大。法不立,誅不必,雖有十左氏,無益也。法立,誅必,失十左氏,無害也。」魏王聞之曰:「人主之欲,不聽之不祥。」因載而往,徒獻之。
118         顯王四十五年丁酉,公元前三二四年
119         秦張儀帥師伐魏,取陜。
120         蘇秦通於燕文公之夫人,易王知之。蘇秦恐,乃說易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重。」易王許之。乃偽得罪於燕而奔齊,齊宣王以為客卿。蘇秦說齊王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以敝齊而為燕。
121         顯王四十六年戊戌,公元前三二三年
122         秦張儀及齊、楚之相會嚙桑。
123         韓、燕皆稱王,趙武靈王獨不肯,曰:「無其實,敢處其名乎?」令國人謂己曰君。
124         顯王四十七年己亥,公元前三二二年
125         秦張儀自嚙桑還而免相,相魏。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聽。秦王伐魏,取曲沃、平周。復陰厚張儀益甚。
126         顯王四十八年庚子,公元前三二一年
127         王崩,子慎靚王定立。
128         燕易王薨,子噲立。
129         齊王封田嬰於薛,號曰靖郭君。靖郭君言於齊王曰:「五官之計,不可不日聽而數覽也。」王從之。已而厭之,悉以委靖郭君。靖郭君由是得專齊之權。靖郭君欲城薛,客謂靖郭君曰:「君不聞海大魚乎?網不能止,鉤不能牽,蕩而失水,則螻蟻制焉。今夫齊,亦君之水也。君長有齊,奚以薛為!茍為失齊,雖隆薛之城到於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靖郭君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之子曰文。文通儻饒智略,說靖郭君以散財養士。靖郭君使文主家待賓客,賓客爭譽其美,皆請靖郭君以文為嗣。靖郭君卒,文嗣為薛公,號曰孟嘗君。孟嘗君招致諸侯遊士及有罪亡人,皆舍業厚遇之,存救其親戚。食客常數千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由是孟嘗君之名重天下。
130         臣光曰:君子之養士,以為民也。《易》曰:「聖人養賢,以及萬民。」夫賢者,其德足以敦化正俗,其才足以頓綱振紀,其明足以燭微慮遠,其彊足以結仁固義。大則利天下,小則利一國。是以君子豐祿以富之,隆爵以尊之。養一人而及萬人者,養賢之道也。今孟嘗君之養士也,不恤智愚,不擇臧否,盜其君之祿,以立私黨,張虛譽,上以侮其君,下以蠹其民,是姦人之雄也,烏足尚哉!《書》曰:「受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此之謂也。
131         孟嘗君聘於楚,楚王遺之象床。登徒直送之,不欲行,謂孟嘗君門人公孫戌曰:「象床之直千金,茍傷之毫髮,則賣妻子不足償也。足下能使僕無行者,有先人之寶劍,願獻之。」公孫戌許諾,入見孟嘗君曰:「小國所以皆致相印於君者,以君能振達貧窮,存亡繼絕,故莫不悅君之義,慕君之廉也。今始至楚而受象床,則未至之國將何以待君哉!」孟嘗君曰:「善。」遂不受。公孫戌趨去,未至中閨,孟嘗君召而反之,曰:「子何足之高,志之揚也?」公孫戌以實對。孟嘗君乃書門版曰:「有能揚文之名,止文之過,私得寶於外者,疾入諫!」
132         臣光曰:孟嘗君可謂能用諫矣。茍其言之善也,雖懷詐諼之心,猶將用之,況盡忠無私以事其上乎!《詩》云:「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孟嘗君有焉。韓宣惠王俗兩用公仲、公叔為政,問於繆留。對曰:「不可。晉用六卿而國分,齊簡公用陳成子及闞止而見殺,魏用犀首、張儀而西河之外亡。今君兩用之,其多力者內樹黨,其寡力者藉外權。群臣有內樹黨以驕主,有外為交以削地,君之國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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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紀三」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大淵獻,凡二十三年。
2         慎靚王元年辛丑,公元前三二零年
3         衛更貶號曰君。
4         慎靚王二年壬寅,公元前三一九年
5         秦伐魏,取鄢。
6         魏惠王薨,子襄王立。孟子入見而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
7         慎靚王三年癸卯,公元前三一八年
8         楚、趙、魏、韓、燕同伐秦,攻函谷關。秦人出兵逆之,五國之師皆敗走。
9         宋初稱王。
10         慎靚王四年甲辰,公元前三一七年
11         秦敗韓師于修魚,斬首八萬級,虜其將叟、申差于濁澤。諸侯振恐。
12         齊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
13         張儀說魏襄王曰:「梁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無名山大川之限,卒戍楚、韓、齊、趙之境,寧亭、障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夫諸侯之約從,盟洹水之上,結為兄弟以相堅也。今親兄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相殺傷,而欲恃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據卷衍、酸棗,劫衛,取陽晉,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絕,從道絕則大王之國欲毋危,不可得也。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魏王乃倍從約,而因儀以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
14         魯景公薨,子平公旅立。
15         慎靚王五年乙巳,公元前三一六年
16         巴、蜀相攻擊,俱告急於秦。秦惠王欲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請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據九鼎,按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遠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德,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眾而彼已服焉。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王從錯計,起兵伐蜀。十月取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
17         蘇秦既死,秦弟代、厲亦以游說顯於諸侯。燕相子之與蘇代婚,欲得燕權。蘇代使於齊而還,燕王噲問曰:「齊王其霸乎?」對曰:「不能。」王曰:「何故?」對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專任子之。鹿毛壽謂燕王曰:「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能讓天下也。今王以國讓子之,是王與堯同名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薦益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為不足任天下,傳之於益。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而實令啟自取之。今王言屬國於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綬,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聽政,顧為臣,國事皆決於子之。
18         慎靚王六年丙午,公元前三一五年
19         王崩,子赧王延立。
20         赧王上
21         慎靚王元年丁未,公元前三一四年
22         秦人侵義渠,得二十五城。
23         魏人叛秦。秦人伐魏,取曲沃而歸其人。又敗韓於岸門,韓太子倉入質于秦以和。
24         燕子之為王三年,國內大亂。將軍市被與太子平謀攻子之。齊王令人謂燕太子曰:「寡人聞太子將飭君臣之義,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雖小,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黨聚眾,使市被攻子之,不克。市被反攻太子。構難數月,死者數萬人,百姓恫恐。齊王令章子將五都之兵,因北地之眾以伐燕。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齊人取子之,醢之,遂殺燕王噲。
25         齊王問孟子曰:「或謂寡人勿取燕,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由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乘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諸侯將謀救燕。齊王謂孟子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徯我后,后來其蘇。』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為將拯己於水火之中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若殺其父兄,係累其子弟,毀其宗廟,遷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齊之彊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動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謀於燕眾,置君而後去之,則猶可及止也。」齊王不聽。已而燕人叛。齊王曰:「吾甚慚於孟子。」陳賈曰:「王無患焉。」乃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聖人也。」陳賈曰:「周公使管叔監商,管叔以商畔也。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陳賈曰:「然則聖人亦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且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為之辭!」
26         是歲,齊宣王薨,子湣王地立。
27         慎靚王二年戊申,公元前三一三年
28         秦右更疾伐趙。拔藺,虜其將莊豹。
29         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帚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楚王說而許之。君臣皆賀,陳軫獨弔。王怒曰:「寡人不興師而得六百里地,何弔也?」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王曰:「有說乎?」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絕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王北絕齊交,西生患於秦也。兩國之兵必俱至。為王計者,不若陰合而陽絕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絕齊未晚也。」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賜之。遂閉關絕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絕齊未甚邪?」乃使勇士宋遺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事秦,齊、秦之交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使者怒,還報楚王。楚王大怒,欲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因賂以一名都,與之並兵而攻齊,是我亡地於秦,取償於齊也。今王已絕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聽,使屈匄帥師伐秦。秦亦發兵使庶長章擊之。
30         慎靚王三年己酉,公元前三一二年
31         春,秦師及楚戰于丹楊,楚師大敗,斬甲士八萬,虜屈匄及列侯、執珪七十餘人,遂取漢中郡。楚王悉發國內兵以復襲秦,戰于藍田,楚師大敗。韓、魏聞楚之困,南襲楚,至鄧。楚人聞之,乃引兵歸,割兩城以請平于秦。
32         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昭王,昭王於破燕之後即位,弔死問孤,與百姓同甘苦,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馬者,馬已死,買其首五百金而返。君大怒,涓人曰:『死馬且買之,況生者乎?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于隗者,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宮而師事之。於是士爭趣燕。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昭王以樂毅為亞卿,任以國政。
33         韓宣惠王薨,子襄王倉立。
34         慎靚王四年庚戌,公元前三一一年
35         蜀相殺蜀侯。
36         秦惠王使人告楚懷王,請以武關之外易黔中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王曰:「楚將甘心於子,奈何行?」張儀曰:「秦彊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秦王甚愛張儀,將以上庸六縣及美女贖之。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於是鄭袖日夜泣於楚王曰:「臣各為其主耳。今殺張儀,秦必大怒。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張儀因說楚王曰:「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韓驅梁而攻楚,則楚危矣。秦西有巴、蜀,治船積粟,浮岷江而下,一日行五百餘里,不至十日而拒扞關,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則北地絕。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內,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歲之外。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為大王患也。大王誠能聽臣,請令秦、楚長為兄弟之國,無相攻伐。」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乃許之。張儀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穀所生,非菽而麥,國無二歲之食,見卒不過二十萬。秦被甲百餘萬。山東之士被甲蒙胄而會戰,秦人捐甲徒裼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宜陽,塞成皋,則王之國分矣。鴻臺之宮,桑林之宛,非王之有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而攻楚,以轉禍而悅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許之。
37         張儀歸報,秦王封以六邑,號武信君。復使東說齊王曰:「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蔽於三晉,地廣民眾,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效河外;趙王入朝,割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臨菑、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齊王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大王收率天下以擯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關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繕甲厲兵,力田積粟,愁居懾處,不敢動搖,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並漢中,包兩周,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遠,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久矣。今秦有敝甲凋兵軍於澠池,願渡河,踰漳,據番吾,會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正殷紂之事。謹使使臣先聞左右。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東籓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肩也。夫斷右肩而與人鬥,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皋,驅韓、梁軍於河外;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面相約而口相結,常為兄弟之國也。」趙王許之。張儀乃北之燕,說燕王曰:「今趙王已入朝,效河間以事秦。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齊、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長無齊、趙之患矣。」燕王請獻常山之尾五城以和。
38         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群臣多毀短之。諸侯聞儀與秦王有隙,皆畔衡,復合從。
39         慎靚王五年辛亥,公元前三一零年
40         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願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齊、梁交兵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王許之。齊王果伐梁,梁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齊罷兵。」乃使其舍人之楚,借使謂齊王曰:「甚矣,王之托儀於秦也!」齊王曰:「何故?」楚使者曰:「張儀之去秦也,固與秦王謀矣,欲齊、梁相攻而令秦取三川也。今王果伐梁,是王內罷國而外伐與國,以信儀於秦王也。」齊王乃解兵還。張儀相魏一歲,卒。儀與蘇秦皆以縱橫之術遊諸侯,致位富貴,天下爭慕效之。又有魏人公孫衍者,號曰犀首,亦以談說顯名。其餘蘇代、蘇厲、周最、樓緩之徒,紛紜遍於天下,務以辯詐相高,不可勝紀。而儀、秦、衍最著。
41         《孟子》論之曰:或謂:「張儀、公孫衍,豈不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孟子曰:「是惡足以為大丈夫哉?君子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得志則與民由之,不得志則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詘,是之謂大丈夫。」
42         揚子《法言》曰: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歟?」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曰:「昔在任人,帝而難之,不以才矣。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43         秦王使甘茂誅蜀相莊。
44         秦王、魏王會於臨晉。
45         趙武靈王納吳廣之女孟姚,有寵,是為惠後。生子何。
46         慎靚王六年壬子,公元前三零九年
47         秦初置丞相,以樗里疾為右丞相。
48         慎靚王七年癸丑,公元前三零八年
49         秦、魏會於應。
50         秦王使甘茂約魏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甘茂至魏,令向壽還,謂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王迎甘茂於息壤而問其故。對曰:「宜陽大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千里,攻之難。魯人有與曾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其母織自若也。及三人告之,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其母,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力也。』今臣,羈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弗聽也,請與子盟。」乃盟于息壤。秋,甘茂、長封帥師伐宜陽。
51         慎靚王八年甲寅,公元前三零七年
52         甘茂攻宜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以佐甘茂。斬首六萬,遂拔宜陽。韓公仲侈入謝於秦以請平。
53         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任鄙、烏獲、孟說皆至大官。八月,王與孟說舉鼎,絕脈而薨。族孟說。武王無子,異母弟稷為質於燕。國人逆而立之,是為昭襄王。昭襄王母羋八子,楚女也,實宣太后。
54         趙武靈王北略中山之地,至房子,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黃華之上。與肥義謀胡服騎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賢者察焉。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國人皆不欲,公子成稱疾不朝。王使人請之曰:「家聽於親,國聽於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德先論於賤,而從政先信於貴,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聞中國者,聖賢之所教也,禮樂之所用也,遠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則效也。今王舍此而襲遠方之服,變古之道,逆人之心,臣願王熟圖之也!」使者以報。王自往請之,曰:「吾國東有齊、中山,北有燕、東胡,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則何以守之哉?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暴吾地,係累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於不守也,先君醜之。故寡人變服騎射,欲以備四境之難,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聽命,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於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騎射焉。
55         慎靚王九年乙卯,公元前三零六年
56         秦昭王使向壽平宜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甘茂言於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向壽、公孫奭爭之,不能得,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而罷兵。甘茂奔齊。
57         趙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
58         楚王與齊、韓合從。
59         慎靚王十年丙辰,公元前三零五年
60         彗星見。
61         趙王伐中山,取丹丘、爽陽、鴻之塞,又取鄗、石邑、封龍、東垣。中山獻四邑以和。
62         秦宣太后異父弟曰穰侯魏冉,同父弟曰華陽君羋戎;王之同母弟曰高陵君、涇陽君。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薨,諸弟爭立,唯魏冉力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咸陽。是歲,庶長壯及大臣、諸公子謀作亂,魏冉誅之;及惠文後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後出歸於魏,王兄弟不善者,魏冉皆滅之。王少,宣太后自治事,任魏冉為政,威震秦國。
63         慎靚王十一年丁巳,公元前三零四年
64         秦王、楚王盟于黃棘。秦復與楚上庸。
65         慎靚王十二年戊午,公元前三零三年
66         彗星見。
67         秦取魏蒲阪、晉陽、封陵,又取韓武遂。
68         齊、韓、魏以楚負其從親,合兵伐楚。楚王使太子橫為質於秦而請救。秦客卿通將兵救楚,三國引兵去。
69         慎靚王十三年己未,公元前三零二年
70         秦王、魏王、韓太子嬰會於臨晉,韓太子至咸陽而歸;秦復與魏蒲阪。
71         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鬥者,太子殺之,亡歸。
72         慎靚王十四年庚申,公元前三零一年
73         日有食之,既。
74         秦人取韓穰。蜀寧煇叛秦,秦司馬錯往誅之。
75         秦庶長奐會韓、魏、齊兵伐楚,敗其師於重丘,殺其將唐昧;遂取重丘。
76         趙王伐中山,中山君奔齊。
77         慎靚王十五年辛酉,公元前三零零年
78         秦涇陽君為質於齊。
79         秦華陽君伐楚,大破楚師,斬首三萬,殺其將景缺,取楚襄城。楚王恐,使太子為質於齊以請平。
80         秦樗里疾卒,以趙人樓緩為丞相。
81         趙武靈王愛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
82         慎靚王十六年壬戌,公元前二九九年
83         五月戊申,大朝東宮,傳國於何。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傅王。武靈王自號「主父」。主父欲使子治國,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將自雲中、九原南襲咸陽,於是詐自為使者,入秦,欲以觀秦地形及秦王之為人。秦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主父行已脫關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
84         齊王、魏王會于韓。
85         秦人伐楚,取八城。秦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兄弟,盟于黃棘,太子入質,至歡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于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婚姻相親。而今秦、楚不歡,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會武關,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楚王患之,欲往,恐見欺,欲不往,恐秦益怒。昭睢曰:「毋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也,有并諸侯之心,不可信也!」懷王之子子蘭勸王行,王乃入秦。秦王令一將軍詐為王,伏兵武關,楚王至則閉關劫之,與俱西,至咸陽,朝章臺,如籓臣禮,要以割巫、黔中郡。楚王欲盟,秦王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因不復許,秦人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欲立王子之在國者。昭睢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庶子,不宜!」乃詐赴于齊。齊湣王召群臣謀之,或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齊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其人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新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將與三國共立之。』」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楚人立之。秦王聞孟嘗君之賢,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請。孟嘗君來入秦,秦王以為丞相。
86         慎靚王十七年癸亥,公元前二九八年
87         或謂秦王曰:「孟嘗君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哉!」秦王乃以樓緩為相,囚孟嘗君,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求解於秦王幸姬,姬曰:「願得君狐白裘。」孟嘗君有狐白裘,已獻之秦王,無以應姬求。客有善為狗盜者,入秦藏中,盜狐白裘以獻姬。姬乃為之言於王而遣之。王後悔,使追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時尚蚤,追者將至,客有善為雞鳴者,野雞聞之皆鳴。孟嘗君乃得脫歸。
88         楚人告於秦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秦王怒,發兵出武關擊楚,斬首五萬,取十六城。
89         趙王封其弟勝為平原君。平原君好士,食客常數千人。有公孫龍者,善為堅白同異之辯,平原君客之。孔穿自魯適趙,與公孫龍論臧三耳,龍甚辯析。子高弗應,俄而辭出,明日復見平原君。平原君曰:「疇昔公孫之言信辯也,先生以為何如?」對曰:「然。幾能令臧三耳矣。雖然,實難!僕願得又問於君:今謂三耳甚難而實非也,謂兩耳甚易而實是也,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平原君無以應。明日,謂公孫龍曰:「公無復與孔子高辯事也!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于理。辭勝於理,終必受詘。」齊鄒衍過趙,平原君使與公孫龍論白馬非馬之說。鄒子曰:「不可。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抒意通指,明其所謂,使人與知焉,不務相迷也。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辯可為也。及至煩文以相假,飾辭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夫繳紛爭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座皆稱善。公孫龍由是遂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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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紀四」起閼逢困敦,盡著雍困敦,凡二十五年。
2         赧王中十八年甲子,公元前二九七年
3         楚懷王亡歸。秦人覺之,遮楚道。懷王從間道走趙。趙主父在代,趙人不敢受。懷王將走魏,秦人追及之,以歸。
4         魯平公薨,子緡王賈立。
5         赧王中十九年乙丑,公元前二九六年
6         楚懷王發病,薨於秦,秦人歸其喪。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
7         齊、韓、魏、趙、宋同擊秦,至鹽氏而還。秦與韓武遂、與魏封陵以和。
8         趙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樓煩王於西河而致其兵。
9         魏襄王薨,子昭王立。
10         韓襄王薨,子釐王咎立。
11         赧王中二十年丙寅,公元前二九五年
12         秦尉錯伐魏襄城。趙主父與齊、燕共滅中山,遷其王於膚施。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
13         趙主父封其長子章於代,號曰安陽君。安陽君素侈,心不服其弟。主父使田不禮相之。李兌謂肥義曰:「公子章彊壯而志驕,黨眾而欲大,田不禮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陰謀。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不顧其害,難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而禍之所集也。子奚不稱疾毋出而傳政於公子成,毋為禍梯,不亦可乎!」肥義曰:「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易而慮,堅守一心,以歿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言已在前矣,終不敢失!」李兌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兌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肥義謂信期曰:「公子章與田不禮聲善而實惡,內得主而外為暴,矯令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飢而忘食,盜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有召王者必見吾面,我將以身先之。無故而後王可入也。」信期曰:「善。」
14         主父使惠文王朝群臣而自從旁窺之,見其長子傫然也,反北面為臣。詘於其弟,心憐之,於是乃欲分趙而王公子章於代,計未決而輟。主父及王游沙丘,異宮,公子章、田不禮以其徒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高信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兌自國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兌為司寇。是時惠文王少,成、兌專政。公子章之敗也,往走主父,主父開之。成、兌因圍主父宮。公子章死,成、兌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乃遂圍之,令:「宮中人後出者夷!」宮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雀鷇而食之。三月餘,餓死沙丘宮。主父定死,乃發喪赴諸侯。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後得吳娃,愛之,為不出者數歲。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之。吳娃死,愛馳;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
15         秦樓緩免相,魏冉代之。
16         赧王中二十一年丁卯,公元前二九四年
17         秦敗魏師於解。
18         赧王中二十二年戊辰,公元前二九三年
19         韓公孫喜、魏人伐秦。穰侯薦左更白起於秦王以代向壽將兵,敗魏師、韓師于伊闕,斬首二十四萬級,虜公孫喜,拔五城。秦王以白起為國尉。
20         秦王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王患之,乃復與秦和親。
21         赧王中二十三年己巳,公元前二九二年
22         楚襄王迎婦於秦。
23         臣光曰:甚哉秦之無道也,殺其父而劫其子;楚之不競也,忍其父而婚其仇!嗚呼!楚之君誠得其道,臣誠得其人,秦雖彊,烏得陵之哉!善乎荀卿論之曰:「夫道,善用之則百里之地可以獨立,不善用之則楚六千里而為仇人役。」故人主不務得道而廣有其勢,是其所以危也。
24         秦魏冉謝病免,以客卿燭壽為丞相。
25         赧王中二十四年庚午,公元前二九一年
26         秦伐韓,拔宛。
27         秦燭壽免。魏冉復為丞相,封於穰與陶,謂之穰侯。又封公子市於宛,公子悝於鄧。
28         赧王中二十五年辛未,公元前二九零年
29         魏入河東地四百里、韓入武遂地二百里于秦。
30         魏芒卯始以詐見重。
31         赧王中二十六年壬申,公元前二八九年
32         秦大良造白起、客卿錯伐魏,至軹,取城大小六十一。
33         赧王中二十七年癸酉,公元前二八八年
34         冬,十月,秦王稱西帝,遣使立齊王為東帝,欲約與共伐趙。蘇代自燕來,齊王曰:「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願王受之而勿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伐趙孰與伐桀宋利?今王不如釋帝以收天下之望,發兵以伐桀宋,宋舉則楚、趙、梁、衛皆懼矣。是我以名尊秦而令天下憎之,所謂以卑為尊也。」齊王從之,稱帝二日而復歸之。十二月,呂禮自齊入秦,秦王亦去帝復稱王。
35         秦攻趙,拔杜陽。
36         赧王中二十八年甲戌,公元前二八七年
37         秦攻魏,拔新垣、曲陽。
38         赧王中二十九年乙亥,公元前二八六年
39         秦司馬錯擊魏河內。魏獻安邑以和,秦出其人歸之魏。
40         秦敗韓師於夏山。
41         宋有雀生湣於城之陬。史占之,曰:「吉。小而生巨,必霸天下。」宋康王喜,起兵滅滕;伐薛;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與齊、魏為敵國,乃愈自信其霸。欲霸之亟成,故射天笞地,斬社稷而焚滅之,以示威服鬼神。為長夜之飲於室中,室中人呼萬歲,則堂上之人應之,堂下之人又應之,門外之人又應之,以至於國中,無敢不呼萬歲者。天下之人謂之「桀宋」。齊湣王起兵伐之,民散,城不守。宋王奔魏,死於溫。
42         赧王中三十年丙子,公元前二八五年
43         秦王會楚王於宛,會趙王於中陽。
44         秦蒙武擊齊,拔九城。
45         齊湣王既滅宋而驕,乃南侵楚,西侵三晉,欲并二周,為天子。狐咺正議,斫之檀衢,陳舉直言,殺之東閭。燕昭王日夜撫循其人,益為富實,乃與樂毅謀伐齊。樂毅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眾,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約趙及楚、魏。」於是使樂毅約趙,別使使者連楚、魏,且令趙啖秦以伐齊之利。諸侯害齊王之驕暴,皆爭合謀與燕伐齊。
46         赧王中三十一年丁丑,公元前二八四年
47         燕王悉起兵,以樂毅為上將軍。秦尉斯離帥師與三晉之師會之。趙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并將秦、魏、韓、趙之兵以伐齊。齊湣王悉國中之眾以拒之,戰於濟西,齊師大敗。樂毅還秦、韓之師,分魏師以略宋地,部趙師以收河間,身率燕師,長驅逐北。劇辛曰:「齊大而燕小,賴諸侯之助以破其軍,宜及時攻取其邊城以自益,此長久之利也。今過而不攻,以深入為名,無損於齊,無益於燕,而結深怨,後必悔之。」樂毅曰:「齊王伐功矜能,謀不逮下,廢黜賢良,信任諂諛,政令戾虐,百姓怨懟。今軍皆破亡,若因而乘之,其民必叛,禍亂內作,則齊可圖也。若不遂乘之,待彼悔前之非,改過恤下而撫其民,則難慮也。」遂進軍深入。齊人果大亂失度,湣王出走。樂毅入臨淄,取寶物、祭器,輸之於燕。燕王親至濟上勞軍,行賞饗士,封樂毅為昌國君,遂使留徇齊城之未下者。齊王出亡之衛,衛君辟宮舍之,稱臣而共具。齊王不遜,衛人侵之。齊王去奔鄒、魯,有驕色,鄒、魯弗內,遂走莒。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為齊相。淖齒欲與燕分齊地,乃執湣王而數之曰:「千乘、博昌之間,方數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曰:「知之。」「贏、博之間,地坼及泉,王知之乎?」曰:「知之。」「有人當闕而哭者,求之不得,去則聞其聲,王知之乎?」曰:「知之。」淖齒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及泉者,地以告也;有人當闕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告矣,而王不知誡焉,何得無誅!」遂弒王於鼓里。
48         荀子論之曰:國者,天下之利勢也。得道以持之,則大安也,大榮也,積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則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無之。及其綦也,索為匹夫,不可得也。齊湣、宋獻是也。故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謀立而亡。
49         挈國以呼禮義也,而無以害之。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也。擽然扶持心國,且若是其固也。之所與為之者之人,則舉義士也;之所以為布陳於國家刑法者,則舉義法也;主之所極然,帥群臣而首嚮之者,則舉義志也。如是,則下仰上以義矣,是綦定也。綦定而國定,國定而天下定。故曰:以國濟義,一日而白,湯、武是也。是所謂義立而王也。
50         德雖未至也,義雖未濟也,然而天下之理略奏矣,刑賞已諾信乎天下矣,臣下曉然皆知其可要也。政令已陳,雖睹利敗,不欺其民;約結已定,雖睹利敗,不欺其與。如是,則兵勁城固,敵國畏之;國一綦明,與國信之。雖在僻陋之國,威動天下,五伯是也。是所謂信立而而霸也。
51         挈國以呼功利,不務張其義,齊其信,唯利之求;內則不憚詐其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內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齊湣、薛公是也。故用彊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教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引馳外為務。故彊,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及以燕、趙起而攻之,若振槁然,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後世言惡則必稽焉。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而由權謀也。
52         三者,明主之所謹擇也,仁人之所務白也。善擇者制人,不善擇者人制之。
53         樂毅聞晝邑人王蠋賢,令軍中環畫邑三十里無入。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來,吾且屠畫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齊王不用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絕脰而死。燕師乘勝長驅,齊城皆望風奔潰。樂毅修整燕軍,禁止侵掠,求齊之逸民,顯而禮之。寬其賦斂,除其暴令,修其舊政,齊民喜悅。乃遣左軍渡膠東、東萊;前軍循太山以東至海,略琅邪;右軍循河、濟,屯阿、鄄以連魏師;後軍旁北海以撫千乘;中軍據臨淄而鎮齊都。祀桓公、管仲於郊,表賢者之閭,封王蠋之墓。齊人食邑於燕者二十餘君,有爵位於薊者百有餘人。六月之間,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秦王、魏王、韓王會于京師。
54         赧王中三十二年戊寅,公元前二八三年
55         秦、趙會于穰。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
56         齊淖齒之亂,湣王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家傭。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常人,憐而常竊衣食之,因與私通。王孫賈從湣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汝今事王,王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入市中呼曰:「淖齒亂齊國,殺湣王。欲與我誅之者袒右!」市人從者四百人,與攻淖齒,殺之。於是齊亡臣相與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己,久之乃敢自言,遂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布告國中曰:「王已立在莒矣!」
57         趙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趙王欲勿與,畏秦彊,欲與之,恐見欺。以問藺相如,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臣願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取璧,遣從者懷之,間行歸趙,而以身待命於秦。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58         衛嗣君薨,子懷君立。嗣君好察微隱,縣令有發褥而席敝者,嗣君聞之,乃賜之席。令大驚,以君為神。又使人過關市,賂之以金,既而召關市,問有客過與汝金,汝回遣之,關市大恐。又愛泄姬,重如耳,而恐其因愛重以壅己也,乃貴薄疑以敵如耳,尊魏妃以偶泄姬,曰:「以是相參也。」
59         荀子論之曰:成侯、嗣君,聚斂計數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產,取民者也,未及為政也。管仲,為政者也,未及修禮也。故修禮者王,為政者彊,取民者安,聚斂者亡。
60         赧王中三十三年己卯,公元前二八二年
61         秦伐趙,拔兩城。
62         赧王中三十四年庚辰,公元前二八一年
63         秦伐趙,拔石城。
64         秦穰侯復為丞相。
65         楚欲與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眾不足以勁兵。雖然,攻之者名為弒君。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66         赧王中三十五年辛巳,公元前二八零年
67         秦白起敗趙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馬錯發隴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楚獻漢北及上庸地。
68         赧王中三十六年壬午,公元前二七九年
69         秦白起伐楚,取鄢、鄧、西陵。
70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願為好會於河外澠池。趙王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以絕秦望。」王許之。會於澠池。王與趙王飲,酒酣,秦王請趙王鼓瑟,趙王鼓之。藺相如復請秦王擊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內,臣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王不懌,為一擊缶。罷酒,秦終不能有加於趙。趙人亦盛為之備,秦不敢動。趙王歸國,以藺相如為上卿,位在廉頗之右。廉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功。藺相如素賤人,徒以口舌而位居我上。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之,不肯與會;每朝,常稱病,不欲爭列。出而望見,輒引車避匿。其舍人皆以為恥。相如曰:「子視廉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臣。相如雖駑,獨畏廉將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鬥,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先國家之急而後私仇也。」廉頗聞之,肉袒負荊至門射罪,遂為刎頸之交。
71         初,燕人攻安平,臨淄市掾田單在安平,使其宗人皆以鐵籠傅車轊。及城潰,人爭門而出,皆以轊折車敗,為燕所禽;獨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免,遂奔即墨。是時齊地皆屬燕,獨莒、即墨未下,樂毅及并右軍、前軍以圍莒,左軍、後軍圍即墨。即墨大夫出戰而死。即墨人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鐵籠得全,是多智習兵。」因共立以為將以拒燕。樂毅圍二邑,期年不克,及令解圍,各去城九里而為壘,令曰:「城中民出者勿獲,困者賑之,使即舊業,以鎮新民。」三年而猶未下。或讒之於燕昭王曰:「樂毅智謀過人,伐齊,呼吸之間剋七十餘城。今不下者兩城耳,非其力不能拔,所以三年不攻者,欲久仗兵威以服齊人,南面而王耳。今齊人已服,所以未發者,以其妻子在燕故也。且齊多美女,又將忘其妻子。願王圖之!」昭王於是置酒大會,引言者而讓之曰:「先王舉國以禮賢者,非貪土地以遺子孫也。遭所傳德薄,不能堪命,國人不順。齊為無道,乘孤國之亂以害先王。寡人統位,痛之入骨,故廣延群臣,外招賓客,以求報仇。其有成功者,尚欲與之同共燕國。今樂君親為寡人破齊,夷其宗廟,報塞先仇,齊國固樂君所有,非燕之所得也。樂君若能有齊,與燕並為列國,結歡同好,以抗諸侯之難,燕國之福,寡人之願也。汝何敢言若此!」乃斬之。賜樂毅妻以后服,賜其子以公子之服;輅車乘馬,後屬百兩,遣國相奉而致之樂毅,立樂毅為齊王。樂毅惶恐不受,拜書,以死自誓。由是齊人服其義,諸侯畏其信,莫敢復有謀者。頃之,昭王薨,惠王立。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於樂毅。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樂毅與燕新王有隙,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面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恐他將之來,即墨殘矣。」燕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劫代將而召樂毅。樂毅知王不善代之,遂奔趙。燕將士由是憤惋不和。
72         田單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皆翔舞而下城中。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當有神師下教我。」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起引還,坐東鄉,師事之。卒曰:「臣欺君。」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見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恐見得。單又縱反間,言:「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塚墓,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塚墓,燒死人。齊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共欲出戰,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鍤,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盡散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歲。田單又收民金得千鎰,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曰:「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燕將大喜,許之。燕軍益懈。田單乃收城中,得牛千餘,為絳繒衣,畫以五採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其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大驚,視牛皆龍文,所觸盡死傷。而城中鼓噪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殺騎劫,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叛燕,復為齊。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走至河上,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焉。乃迎襄王於莒。入臨淄,封田單為安平君。齊王以太史敫之女為后,生太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終身不見君王后,君王后亦不以不見故失人子之禮。
73         趙王封樂毅於觀津,尊寵之,以警動於燕、齊。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將軍過聽,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將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這所以遇將軍之意乎?」樂毅報書曰:「昔伍子胥說聽於闔閭而吳遠跡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夫免自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離毀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潔其名。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唯君王之留意焉!」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閑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卒於趙,號曰望諸君。
74         田單相齊,過淄水,有老人涉淄而寒,出水不能行。田單解其裘而衣之。襄王惡之,曰:「田單之施於人,將欲以取我國乎?不早圖,恐後之變也。」左右顧無人,巖下有貫珠者,襄王呼而問之曰:「汝聞吾言乎?」對曰:「聞之。」王曰:「汝以為何如?」對曰:「王不如因以為己善。王嘉單之善,下令曰:『寡人憂民之饑也,單收而食之;寡人憂民之寒也,單解裘而衣之;寡人憂勞百姓,而單亦憂之,稱寡人之意。』單有是善而王嘉之,單之善亦王之善也。」王曰:「善。」乃賜單牛酒。後數日,貫珠者復見王曰:「王朝日宜召田單而揖之於庭,口勞之。乃布令求百姓之饑寒者,收穀之。」乃使人聽於閭里,聞大夫之相與語者曰:「田單之愛人,嗟,乃王之教也!」
75         田單任貂勃於王。王有所幸臣九人,欲傷安平君,相與語於王曰:「燕之伐齊之時,楚王使將軍將萬人而佐齊。今國已定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謝於楚王?」王曰:「左右孰可?」九人之屬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觴之,數月不反。九人之屬相與語於王曰:「夫一人之身而牽留萬乘者,豈不以據勢也哉!且安平君之與王也,君臣無異而上下無別。且其志欲為不善,內撫百姓,外懷戎翟,禮天下之賢士,其志欲有為也,願王之察之!」異日,王曰:「召相單而來!」田單免冠、徒跣、肉袒而進,退而請死罪,五日而王曰:「子無罪於寡人。子為子之臣禮,吾為吾之王禮而已矣。」貂勃從楚來,王賜之酒。酒酣,王曰:「召相單而來!」貂勃避席稽首曰:「王上者孰與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與齊桓公?」王曰:「吾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則周文王得呂尚以為太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王得安平君而獨曰『單』,安得此亡國之言乎!且自天地之闢,民人之始,為人臣之功者,誰有厚於安平君者哉?王不能守王之社稷,燕人興師而襲齊,王走而之城陽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即墨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人,禽其司馬而反千里之齊,安平君之功也。當是之時,舍城陽而自王,天下莫之能止。然而計之於道,歸之於義,以為不可,故棧道木閣而迎王與后於城陽山中,王乃得反,子臨百姓。今國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單』,嬰兒之計不為此也。王亟殺此九子者以謝安平君,不然,國其危矣!」乃殺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萬戶。
76         田單將攻狄,往見魯仲連。魯仲連曰:「將軍攻狄,不能下也。」田單曰:「臣以即墨破亡餘卒破萬乘之燕,復齊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車弗謝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齊小兒謠曰:「大冠若箕,脩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枯骨成丘。」田單乃懼,問魯仲連曰:「先生謂單不能下狄,請問其說。」魯仲連曰:「將軍之在即墨,坐則織蕢,立則仗鍤,為士卒倡曰:『無可往矣!宗廟亡矣!今日尚矣!歸於何黨矣!』當此之時,將軍有死之心,士卒先無之氣,聞君言莫不揮泣奮臂而欲戰,此所以破燕也。當今將軍東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娛,黃金橫帶而騁乎淄、澠之間,有生之樂,無死之心,所以不勝也。」田單曰:「單之有心,先生志之矣。」明日,乃厲氣循城,立於矢石之所,援袍鼓之。狄人乃下。
77         初,齊湣王既滅宋,欲去孟嘗君。孟嘗君奔魏,魏昭王以為相,與諸侯共伐破齊。湣王死,襄王復國,而孟嘗君中立為諸侯,無所屬。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之連和。孟嘗君卒,諸子爭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君絕嗣。
78         赧王中三十七年癸未,公元前二七八年
79         秦大良造白起伐楚,拔郢,燒夷陵。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徙都於陳。秦以郢為南郡,封白起為武安君。
80         赧王中三十八年甲申,公元前二七七年
81         秦武安君定巫、黔中,初置黔中郡。
82         魏昭王薨,子安釐王立。
83         赧王中三十九年乙酉,公元前二七六年
84         秦武安君伐魏,拔兩城。
85         楚王收東地兵,得十餘萬,復西取江南十五邑。
86         魏安釐王封其弟無忌為信陵君。
87         赧王中四十年丙戌,公元前二七五年
88         秦相國穰侯伐魏。韓暴鳶救魏,穰侯大破之,斬首四萬。暴鳶走開封。魏納八城以和。穰侯復伐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圍大梁,魏人割溫以和。
89         赧王中四十一年丁亥,公元前二七四年
90         魏復與齊合從。秦穰侯伐魏,拔四城,斬首四萬。
91         魯緡公薨,子頃公讎立。
92         赧王中四十二年戊子,公元前二七三年
93         趙人、魏人伐韓華陽。韓人告急於秦,秦王弗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矣!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如秦,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他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請發兵矣。」乃與武安君及客卿胡陽救韓,八日而至,敗魏軍於華陽之下,走芒卯,虜三將,斬首十三萬。武安君又與趙將賈偃戰,沈其卒二萬人于河。魏段干子請割南陽予秦以和。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欲璽者制地,魏地盡矣!夫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今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魏王不聽,卒以南陽為和,實脩武。
94         韓釐王薨,子桓惠王立。
95         韓、魏既服於秦,秦王將使武安君與韓、魏伐楚,未行,而楚使者黃歇至,聞之,畏秦乘勝一舉而滅楚也,乃上書曰:「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致至則危,累棋是也。今大國之地,遍天下有其二垂,此從生民已來,萬乘之地未嘗有也。先王三世不忘接地於齊,以絕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內,拔燕、酸棗、虛、桃,入邢,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救,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眾,二年而後復之,又并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黃、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齊、秦之要,絕楚、趙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單矣!王若能保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眾,仗兵革之彊,乘毀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涉水,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昔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禽於三江之浦。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下。今王妒楚之不毀,而忘毀楚之彊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夫楚國,援也;鄰國,敵也。今王信韓、魏之善王,此正吳之信越也,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德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將十世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且攻楚將惡出兵?王將借路於仇讎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讎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是王有毀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將出而攻留、方輿、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如此,則天下之國莫彊於齊、魏矣。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斂手而朝;王施以東山之險,帶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關內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魏亦關內侯矣。王壹善楚而關內兩萬乘之主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搖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96         王從之,止武安君而謝韓、魏,使黃歇歸,約親於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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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4-7 09:07:3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金帛豪豪 於 2017-4-7 09:11 編輯

春秋戰國時代已經滅絕 君臣父子 禮義廉恥 卑躬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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