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心目中的一位英雄去看政治（一）

maxchiu

近日，政治舞台風起雲湧，正反兩方都在網上鬧得火熱，當中，不乏非理性的漫罵。郭博士說得好，他從來沒有聽到民主的定義，但又有多少人能說出共產主義為何物呢？當大家連基本定義也沒有時，討論不單浪費時間，而且祗會越罵越遠。

在寫下去前，我先申報，我是博士眼中的死硬民主派，我深信民主並不理想，但在今天是我們唯一能走的路。我想若給我足夠的時間和理性空間，我是可以清楚定義民主的，但今天，我不想談民主，而是想先比較小至處事大至治國的兩種不同理念，這就是‘威權’和‘開放’。

一提‘威權’，可能大家都會想得負面，這就是我最希望大家可以反思的地方。我就以我心目中的一位大英雄說明之。他就是朱邦復！今天，記得這名字的我想並不太多，但大家都應該知道甚麼是倉頡輸入法罷！朱邦復就是‘倉頡’的發明人。

八十年代中，由於我在中文電腦方面有丁點貢獻，經一位老師安排，我終有和朱老師見面的機會。其實，我一直都學不懂倉頡，祗是做了一個小系統，克服了一些技術困難，可以在當時中學電腦室的‘雞’機顯示中文字而已。但我的拍檔是位中文老師，是個自學的倉頡專家，當時他每分鐘已可輸入五十字以上，我和他都很想推行中文電腦教育，他就是拿了很多個謎去，希望朱老師可以解答。

老實說，對於這會面，他的興趣遠比我大，但這個不足十人的小聚會，一開始我便被朱老師的風采所吸引，他講述他的計劃和理想，我就是想，他真是個一等一的偉人。會議近尾聲，朋友終有機會提出倉頡輸入法的問題了，但朱老師不單不答，而且還有點氣，他就是說人們都是目光短淺，看不到倉頡輸入法的偉大，這是整個中華文化的傳承問題，今人實在短視云云……

接著他就說了幾句技術話，我想全場都聽不明白，但由於我也是技術人，這幾句話就令我觸電一般，我明白了，原來整件事就是這樣！我向朋友打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問下去了。

會後，我對朋友說，我應明白了倉頡被指不合理的原因，但我需要點時間去研究和組織。結果，我就很努力找尋朱老師的著作，但當年不是今天，沒有互聯網，而朱老師的著作實在也不多，但總算也找到一些，確認了我的理解。

經朱老師幾句話的點撥，我的輸入速度總算由完全不可用，上升到每分鐘三四十字，這不算是甚麼高速，但以我的條件來說，夠用了。

再過了十多月，我終找到朱老師的一本著作『組合語言的藝術』，拜讀後，我祗可以講一個‘服’字。特別是考慮到朱老師是四十歲才開始學編程，他不單是個天才，而是天才中的天才。

究竟有多天才，這就讓我舉個例，我不是說過我能在‘雞’機顯示中文字嗎？這個難度可想像成我把一部‘前七’開到時速150，平安去，平安返，經已令行家眼前一亮。但朱老師的一件作品‘聚珍中文系統’，就等如把這部‘前七’開到破音速！

他是怎樣做得到的呢？讀得通『組合語言的藝術』便會知道其方法！對於非電腦人來說，我要解釋一下甚麼是‘組合語言’（國內稱之為‘匯編語言’），我們指令電腦做事，就要通過電腦語言，現在大部份人用的都是高階語言，又以車為例，高階語言就是部自動波的房車，不單是自動波，還有氣袋，風油肽，電子導航，冷氣……目的是更安全和更易操控，有車牌理論上便可駕駛了。

而組合語言就有如方程式賽車，目的是要‘快’，減輕重量是必要要求，很難想像會有冷氣，更重要的不是有車牌便可駕駛，是要經特別訓練的。

今天，不少電腦碩士也從未寫過一個‘有點實用價值’的組合語言程式！

當時，我已有一定的組合語言經驗，而我寫的東西是有‘實用價值’的。用上面的例子，我已是個賽車手，但看了朱老師的大作，我才發現自己的無知，又用車來類比，書中有些技巧是教人如何加速減速，如何入彎云云……但最令人振驚的是他反對極多傳統的‘金科玉律’，例如他痛恨OOP，也反對function call，這就等如說，他覺得整個汽車的操控系統都有問題，例如，肽盤是多餘的，不要肽盤便可省下很多重量云云……但沒有肽盤又如何操控呢？他就是說訓練有素的車手，可以直接撥動鋼索，獨立操控兩前輪，若技術登峰造極的話，很多難入的彎都沒有問題。

他就是用這個方法做出了‘聚珍中文系統’，在當時的入門級電腦，已可以快速顯示多達六萬個中文字，技術難度就是要‘前七’開到破音速。

這真是件好東西，我也曾幫手推廣，可惜，市場劣評如潮，最後，朱老師還因為人事問題，離開這項目，這項目亦淡出市場！

朱老師一直都抱著個人信念，而且盡一切力量去實踐，不論倉頡被多少人誤解和劣評，但為甚麼到今天仍是正體中文字的主要輸入法之一，關鍵就在於朱老師不計較個人利益，放棄了倉頡的專利權！而他更一直相信，按現時的中文電腦編碼，實在就是在殘害中國文化，自古至今，中文字發展出多少字和書體，他的理想是六百萬個中文字，由古至今，至未來，因為字應該是隨文化發展，一直添加的。

可是，這個想法就被大部份人攻擊，首先是技術困難，再者就是兼容的問題。所謂‘兼容’就是當時業界希望中文系統可以直接運行國外的軟件，而不是中國人重頭做起。

朱老師就是深信中文電腦可以比英文電腦做得更優秀，例如，為甚麼這麼多人會說倉頡輸入法不合理呢？朱老師的心中，其實就是存在著一種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其中之一就是所謂輸入法即內碼的概念，又或光學辨識直接至內碼等等。若不是研究這方面的人，可能已進了五里雲霧，總而言之，若中文電腦按朱老師的方法做，基本上可以比當時的西方電腦走快五至十年。舉個例，今天，OCR（光學字體辨認）已不是甚麼出奇的事情，區區幾百元的一個軟件，就可以把掃描的文件辨認為電腦文字。但在廿多三十年前，這是極高科技，而且研究集中於拉丁字母，但若當時我們按朱老師的概念，一兩年的時間，我們便可能開發出準確更快速的辨識系統。朱老師不單希望可辨識現在流行的書體，而是千秋萬代，以往曾出現過的書體，將來會出現的書體，通通辨認妥當。

但這樣做的代價就是與當時西方的電腦不兼容，以‘聚珍中文系統’為例，就是獨立於其他系統，系統不能直接讀取其他系統的檔案，不能運行其他軟件，更嚴重的是操作方法也‘大大改善’，但這些‘改善’對絕不部份的用家是困擾！

‘聚珍’完完全全的失敗了！不到兩年，一個改變整個世界的操作系統誔生了，她的成功可能正正反映了‘聚珍’失敗的一些主要原因。這便是Linux，論電腦功力，Linux的原作者Linus比朱老師差很多級！Linus是個年輕電腦碩士，簡單來說第一版的Linus是把一位教授所寫的Minix重寫，因為這位教授不肯開放Minix的版權以供其他人使用。從一開始，這祗可以算是一個很小規模的project。但至2013年Linux核心的源代碼已超過1千6百萬行！這還未計算大量的應用程式。

按很多專家估計這規模的程式約需十萬個Programmer years左右。不要太執著於這個數字有人估是五萬或廿萬其實分別也不大，這即是說若由一位程序員去寫，就需時十萬年！十萬年，這即是說無一個人可以在有生之年完成這個項目，還有，這些都是高質素的程序員，在美國他們年薪可達十多廿萬美元，可能印度會便宜得多，就以五萬美元年薪算罷，這即是說項目單是工資的支出已達五十億美元之譜！

我經常和相熟的客戶說笑，我拿多少年功力來為你做事呢？答案是十幾萬年，這些功力是由Linux和其他開源系統而來，沒有她們，我甚麼也寫不出來！

Linus那裏有五十億美金呢？他沒有，雖然，後來Linux系統得到不少商業資助，但主要都是全世界駭客的共業，他們免費貢獻，不求回報，如果硬要說回報，祗可能是經驗和名氣而已。但為甚麼他們願意這樣做呢？這點，我們中國人應多反省，因為可能到現時為止，中國對Linux的參與，比例上仍非常少，幾年前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為了保安問題，興高采烈地說要研究和開發Linux，結果，又是不了了之！就算內部有研究，回饋也全不成比例。

但我一再強調，論功力，最少在開始時，朱老師是遠高於Linus的，但為甚麼Linus改變了世界，但聚珍系統經已消失，就是倉頡，今天不少人都仍然說其不合理，有錯誤，難於理解，甚至有人會說它破壞了中文的特質呢？廿多年前朱老師經已很火，問題廿多年都解決不了！

（太長， 下文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