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_從中國內部流出來的《南開報告》

newhello

專訪：中國透過新疆強迫勞動項目「撕裂」一個民族
05.03.2021
[德國之聲]


本週三，數家外媒根據從中國內部流出來的《南開報告》，揭露更多與新疆強迫勞動項目相關的證據。首先取得報告的專家表示，這個報告為相關議題提供了權威性的證據。



德國的新疆議題專家鄭國恩表示，《南開報告》證明了中國政府在新疆對維吾爾人推動的勞動轉移是具有強制性的。

德國之聲：週三數家國際媒體披露的《南開報告》提供了更多關於中國政府在新疆實施強迫勞動的細節。這些新的事實如何幫助改善國際社會進一步瞭解新疆強迫勞動計劃的規模或目的？


鄭國恩：首先，《南開報告》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證據，證明了中國政府在新疆對維吾爾人推動的勞動轉移是具有強制性的。報告中的細節包含了政府要求招聘的人員名額，或是從新疆轉移至中國其他地區時會有保安隨行等。


此前，我們掌握到的類似訊息都是片面的，但現在《南開報告》是一個全方位的綜合文件。最重要的是，這個文件中的資訊是有權威性的。以前，一些相關研究的資訊都來自非正式的渠道，比如百度貼吧。在那個平台上，每個人都可以發帖，而我們無法核實發帖人的身份。


但是《南開報告》之所以具有權威性，是因為它的作者是中國著名的學者，其中有一位是南開大學的現任院長，以前曾是政府高官。


該報告還指出，中國應該加大強迫勞動轉移的規模，因為強迫轉移的勞力為華東地區提供了廉價的勞動力，可以降低該地區企業的勞動力成本。


第二個方面，《南開報告》是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事件爆發以來，首次有權威性的資訊能證明中國在新疆推動的強迫勞動轉移不僅僅具有經濟目的，它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讓維吾爾人與漢族同化，藉此改造維吾爾人的思想。


此外，《南開報告》還稱強迫勞動轉移可以降低新疆南部的人口密度。我之前在其他研究項目中，有囊括了其他公開的中國學術研究論文中的相關證據，其中便談到強迫勞動轉移如何成為中國政府破壞維吾爾社群，與壓制宗教影響力的重要戰略方法。


《南開報告》的證據還清楚列出，依照政府政策移居到新疆南部的漢族移民的規模。該報告中提到，北京計劃到2022年，要再將30萬漢人安置到南疆。在《南疆報告》中，我們第一次正式看到中國政府如何透過強迫勞動轉移來改變維吾爾人的人口結構。


勞動力轉移已成為中國迫害新疆維吾爾人的政策中，其中一個核心策略。中國在新疆控制維吾爾人的策略是由強迫勞動轉移丶防止生育和再教育營所組成的。


德國之聲：此前，我們看到某些外國政府試圖向中國施壓，要求中國停止對維吾爾人施行強迫勞動。另一方面，也有人權組織在國際上發起行動，要求跨國企業承諾供應鏈中不會有與新疆強迫勞動項目相關的元素。您認為外國政府或國際組織應該如何運用《南開報告》中揭露的的新證據？


鄭國恩：《南開報告》報告中的細節為之前各界推測的事情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這些證據明確顯示，維吾爾人是透過強迫勞動轉移項目，被送往中國各地工作。更重要的是，中國政府透過這個項目，維吾爾人受迫害的程度提升到新的境界。


鄭國恩說因為這份報告是由前中國政府高官所寫的，而且很明顯，這些研究人員能透過一些關係輕易進入新疆，所以報告中的細節都能一一反駁中國政府的說法。


我最新的研究報告中包含法律專家的分析，他們認定中國在新疆推動的強迫勞動轉移項目，符合反人類罪的標準。強迫勞動轉移比中國政府用來迫害維吾爾人的其他行為還更嚴重。這不僅僅是指出於經濟目的的強迫勞動，中國政府也藉此「撕裂」一個民族。


對跨國企業來說，強迫勞動形成一種道德上的要求，而如果他們的供應鏈中有強迫勞動的元素的話，也會威脅到他們的聲譽。在《南開報告》揭露了更多中國在新疆施行強迫勞動轉移的證據後，如果跨國企業仍讓供應鏈中存有強迫勞動的因素，他們必須承擔的後果也會更嚴重。


由於很多企業對於確認供應鏈中是否有新疆強迫勞動的因素仍抱持觀望的態度，他們應該瞭解到，在越來越多證據顯示中國確實有在新疆推動強迫勞動轉移後，這樣的策略已不可行了。


德國之聲：中國政府把《南開報告》的內容說成是作者的個人觀點，並堅持報告中的論點不符合事實。但當最新的證據都出自一份中國的報告時，你認為北京能持續推卸責任的空間是否減少了？另外，由於中國現在對聯合國的人權體系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聯合國應如何利用其人權機制來追究中國在新疆推動強迫勞動轉移的責任？


鄭國恩：中國在《南開報告》中面臨著一個很大的問題，因為這份報告是由前中國政府高官所寫的，而且很明顯，這些研究人員能透過一些關係輕易進入新疆。他們還與新疆當地的政府官員進行會晤。


這意味著，他們對中國如何在新疆推動強迫勞動轉移有第一手的認識，他們也可以透過當地政府官員得知他們如何執行強迫勞動力轉移。況且，《南開報告》已被提交給中央當局了。


《南開報告》中的細節能一一反駁中國政府的說法。而且，我其他研究報告中引用的中國政府文件也能證明《南開報告》的證據都是真的。北京的說法完全站不住腳，他們已充分暴露他們推動強迫勞動轉移的真實目的了。


但你剛剛也問到聯合國能做什麼？不幸的是，北京一直用非常有目的性的策略來牽制聯合國，他們甚至試圖重新定義何謂人權。現在國際社會應該做的，是靠各個願意採取反制措施的政府來推動改變。


美國已經率先起步，但他們也需要採取更多措施。當務之急是通過《維吾爾強迫勞動防製法》，解決中國將維吾爾人強迫轉移至其他省份進行勞動工作的問題。


鄭國恩認為，目前全球還沒有目睹這麼大規模丶由政府推動的強迫勞動轉移項目。


美國政府目前採取的措施並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它僅解決新疆當地強迫勞動的問題。其他國家也必須跟進，尤其是歐盟。


德國之聲：隨著越來越多與新疆強迫勞動項目相關的證據一一浮現，您認為國際社會是否可以根據《南開報告》的證據，建立一些防止強迫勞動的國際標準？


鄭國恩：這是一個理想的狀況，但不幸的是，我認為國際社會目前還無法滿足這個要求，因為任何國際組織都必須有與世界貿易組織相似的職權，才能被授權推動相關措施。


我覺得全球還沒有目睹這麼大規模丶由政府推動的強迫勞動轉移項目。現在這個項目的規模這麼大，但一部份原因是因為主使者是中國。我認為國際社會目前沒有辦法通過國際性的機構快速且有效地建立相關准則。


建立國際准則的話，國際社會需要先建立新的機制，這樣才能在全球層面上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不該等待個別的國家採取行動。無論如何，我們必須明白中國在新疆施行的強迫勞動轉移項目是前所未有的，這個問題必須通過新的方式來解決。


鄭國恩(Adrian Zenz)是華盛頓人權組織共產主義受害者紀念基金會(Victims of Communism Memorial Foundation)的中國研究高級研究員，德國歐洲文化與神學學院（European School of Culture and Theology）的中國民族政策專家。


德國之聲致力於為您提供客觀中立的新聞報導，以及展現多種角度的評論分析。文中評論及分析僅代表作者或專家個人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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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威學者背書_美智庫認定新疆維族遭種族滅絕
10.03.2021
[德國之聲]


美國智庫8日發布獨立報告，認定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行為，違反聯合國《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中所有條款。報告作者認為，報告結果能讓其他國家採取必要行動。


(德國之聲中文網) 美國費爾法克斯大學轄下的智庫「創新戰略與政策研究所」(the Newlines Institute for Strategy and Policy) 8日發布一份獨立調查報告，透過全球超過50位專家與學者比對中國政府迫害新疆維吾爾人的相關證據與聯合國的1948年《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認定中國政府的行為構成種族滅絕，強調中國必須針對違反了《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中所有的條款承擔國家責任。


參與撰寫報告的專家包含前加拿大外長阿克斯沃西 (Lloyd Axworthy) 、前加拿大司法部長科勒(Irwin Cotler)、前哈佛法學院院長米諾 (Martha Minow)、國際刑事法院大律師查爾斯‧塔庫（Chief Charles Taku）以及曾協助創立多個國際刑事法庭的美國法律學者謝佛爾（David Scheffer）。


參與撰寫報告的維吾爾人權律師萊漢‧阿薩特告訴德國之聲，這份報告的結果對於處理過去5年來維吾爾人在新疆經歷的迫害來說，是很重要的第一步。她說：「在任何情況下，認定一個國家犯下種族滅絕罪都是很重要的，因為各國與國際社會需要在過程中採取行動，專家必須認真的檢視事實。」


拉烏爾‧瓦倫貝裡人權和人道主義法研究所（Raoul Wallenberg Centre for Human Rights）的法律顧問戴蒙德（Yonah Diamond) 同為這份報告的作者，他認為，這份報告的結果是為了防止與懲罰與種族滅絕相關的罪行。


他告訴德國之聲：「根據《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第三條的規定，一旦專家確定有種族滅絕的情況發生，共謀種族滅絕的罪行應受到懲罰，其他國家必須認真看待這份報告的結果，他們有義務避免成為種族滅絕的共謀。我認為這是本報告的重要意義所在。」


報告指中國違反公約所有條款
這份報告的其中一個重要依據是1948年聯合國大會批准的《聯合國滅絕種族罪公約》，該公約對「種族滅絕罪」有清楚定義，而中國與其他151個國家都有簽署該公約。這個公約的第二條清楚定義，種族滅絕是指企圖推動「意圖全部或部分消滅一個民族丶族裔丶種族丶或宗教群體」的行為。


此外，該公約也明定5種構成種族滅絕罪的行為：殺害特定群體成員; 對特定群體成員造成嚴重的身體或精神傷害; 故意使其生活條件惡化，以毀滅其全部或部分身體 ; 採取旨在防止特定群體內生育的措施 ; 或強行將特定群體的兒童轉移到另一群體。


報告詳述了有關中國對維吾爾人進行性侵害丶心理折磨丶試圖進行文化洗腦，以及再教育營中難以計算的死亡案件。


雖然一般來說，只要違反了公約中的一項條款，就會被認定是犯下種族滅絕的罪，但撰寫這份報告的專家認定，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行為與聯合國公約認定構成種族滅絕罪的行為完全吻合。這份報告寫道：「整體上來看，中國政府在新疆對維吾爾人施行的政策與作法，等同於意圖全部或部分消滅維吾爾人這個群體。」


隨然聯合國的公約沒有明確規定違反種族滅絕罪的國家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但是這份報告也強調，這個公約要求其他151個簽署國採取行動。國際人權律師戴蒙德告訴德國之聲：「聯合國公約的簽署國有義務單方面評估中國的行為是否違反了公約的條款，我們的報告提供了世界各地專家嚴格審查的結果，這比政府內部的程序還提供更堅實的基礎。」


中國官方資料成證據
這份報告指出，自2014年中國政府發起一場打擊伊斯蘭極端主義的行動以來，有100萬至200萬人被關押在新疆各地多達1400個法外拘留所。報告寫道，中國政府宣稱，在新疆和中國其他地區發生一系列致命襲擊事件後，這樣的鎮壓是必要的，而中國也將這些事件歸類為恐怖襲擊事件。


報告詳述了有關中國對維吾爾人進行性侵害丶心理折磨丶試圖進行文化洗腦，以及再教育營中難以計算的死亡案件。


報告稱：「被關於再教育營中的維吾爾被剝奪了基本的人類需求，受到嚴重羞辱，並受到不人道的待遇或懲罰，其中包括長期單獨監禁，或缺乏食物。自殺成為再教育營中普遍的現象，以至於被拘留的維吾爾人必須穿上自殺防治的制服，並被禁止取得能用來自我傷害的工具。」


此外，這份報告也引用中國官方的數據與文件，指出除了大規模關押外，新疆當地2017年與2018年法院正式起訴與定罪的數量也急速上升，這兩年約有35萬人被新疆當地的法院起訴，與前幾年的3萬人有很大的差距。


報告引用另一份中國政府2019年的文件，顯示在新疆的維吾爾地區，政府計畫對14%至34%的已婚女性進行絕育手術。當地政府也增加相關項目當年的預算。另外，該報告還稱，政府數據顯示在2015年至2018年間，新疆境內最大的兩個維吾爾區的生育率下降了84％。到了2019年，政府數據更顯示新疆和田的生育年齡女子中，只有3%的人順利完成生產。


此前，新疆政府曾在回覆美國有線電視網 (CNN) 相關提問時稱，新疆當地生育率持續下跌是因為當地政府在實行了完整的家庭計劃政策。新疆政府在回應中還說：「新疆維吾爾地區2018年新生兒的數字比2017年減少約12萬人，其中減少的8萬人是因為當地衛生部門依法執行計畫生育的相關政策。」


報告作者萊漢‧阿薩特的弟弟伊克帕‧阿薩特，是上百萬遭中國政府關押的維吾爾人中的其中一人。


國際社會如何應對？
參與撰寫報告的維吾爾人權律師萊漢‧阿薩特的弟弟伊克帕‧阿薩特，是上百萬遭中國政府關押的維吾爾人中的其中一人。伊克帕‧阿薩特在2016年參加完美國國務院舉辦的領導力培訓項目後不久，便與姊姊失聯。萊漢‧阿薩特在2020年1月得知，弟弟遭中國當局以「煽動民族間的仇恨」判刑15年，至今仍下落不明。


萊漢‧阿薩特告訴德國之聲：「我弟弟的案件是中國政府意圖毀滅整個維吾爾族的最佳例子。作為受害者的直系親屬，面對這一現實，我感到非常痛苦，然而作為一名律師，我必須克服這些個人挑戰，幫助保護我弟弟和其他被關押於再教育營的無辜維吾爾人的生命。」


她表示，希望這份報告的結果能激發國際社會的反應，讓更多保持沈默的國家採取行動。萊漢‧阿薩特說：「這些證據應該讓各國政府明白他們為何該採取行動。中國政府對我的家庭和其他維吾爾族家庭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全世界必須團結起來反對這些暴行。」


國際人權律師戴蒙德則認為，雖然國際社會無法透過國際刑事法院或國際法院，要求中國對其迫害維吾爾人的行為負起責任。但是，他說各國可透過聯合國大會授權的機構，以諮詢意見的形式將中國對維吾爾人進行種族滅絕的事實轉交向國際法院。


他向德國之聲表示：「這是一個非常可行的選項。我認為在聯合國大會中，相關的提案應該可以得到多數國家的支持，順利將問題以諮詢意見的形式交給國際法院。法院不需要具體裁定中國是否犯下種族滅絕罪，但他們可以向公約簽署國表明，根據聯合國公約中的條款，他們在防止和懲罰犯罪的層面有什麼義務。」


戴蒙德指出，維吾爾人過去幾年來，一直在等待國際社會將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行為認定成種族滅絕，對許多維吾爾人來說，這份報告的結果證實了他們的族群正面臨被消滅的危機。他說：「我認為對受害者與他們的家屬來說，這個結果有很重要的安慰作用，也是朝著向施暴者追究責任邁出重要的第一步。」


根據聯合國統計，至少有超過100萬名維吾爾人在新疆遭中國政府以不同的形式關押，之前也有多份從中國流出來的官方文件證實，中國政府對維吾爾人進行洗腦式教育丶性侵甚至是絕育等迫害。


不過，中國政府多次否認國際社會的指控。中國外交部長王毅7日在兩會期間稱，所謂新疆存在種族滅絕的說法「謊謬絕倫」，「完全是別有用心的造謠，徹頭徹尾的謊言」。他說，很多過去造訪過新疆的外國朋友都說，他們見到的新疆與西方媒體報導的新疆完全不同。


即便如此，美國政府在川普與拜登執政時期，都分別公開認定華府將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行為視為種族滅絕。加拿大與荷蘭的國會上個月也紛紛通過類似的動議，希望能迫使該國政府也認定維吾爾人面臨的迫害是種族滅絕。